北川巡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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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爱而生,至死不灭。

【夜昆】向日葵和圆舞曲

钢琴家和画家的story。


第二十五夜知道,那双手生来就是该属于音乐的。修长的手指、分明的骨骼,皮肤在聚光灯下反射出几乎透明的白皙,台上年轻的钢琴家对着观众席鞠躬,让他的视线混沌地停留在一处裸露的脖颈上。


这双手是属于昆·阿圭罗·阿格尼斯的,而昆·阿圭罗·阿格尼斯是属于音乐的。


 


第二十五夜拥有一双会画画的手。他能弄到手的颜料不多,可以说是寥寥无几,大多数都是昆替他偷偷捎来的,只有简简单单几个最基础的颜色。但他通过这样普普通通的几个颜色,能够调配出漂亮大气的颜色。


他什么都画,画窗外的蓝天,草地上的兔子,空无一人的琴室。昆为他弄来了一个储物室,打扫出一小块地方放置他的画板和颜料,从此那里就是他一个人的秘密画室了。他的画不是死气沉沉的黑白,是昆在家里很少能见到的鲜艳色彩。


一个下人的画,在某个午后就这样讨了少爷的欢心,换来了独一无二的一间画室。


“出去了以后,”昆对他说,“去做个画家吧。”


夜当时捧着他的手,将镶了碎钻的戒指推到昆的指根部,小心翼翼。他头不抬,轻轻地回答。


“我是做不了画家的。”


 


“钱是我自己赚的。”昆抬起眼,瞄了一眼眼前陌生的管家,轻轻一笑,“父亲既然无暇顾及于我,你们更没有资格指手画脚。”


他抓起桌上的花瓶,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摔了个粉碎,不声不响地关上了门。夜坐在大厅的角落里,捧着他的画板。那管家吃了瘪,一腔无处发泄的怒火尽数洒在他的头上,鲜红色的颜料洒了一滴,在雪白的宣纸上留下一片刺眼的红。夜将绘着模糊身影的画卷撕了个粉碎,丢进了走廊拐角的垃圾桶里。


他做不了画家。


夜回到了属于他的画室,手掌在窗框上擦了一下,留下一片浅色的蓝色痕迹。


他永远也没办法成为一个画家。


昆家是世代的经商世家,儿女都是从小接触商论,偏偏出了一个昆·阿圭罗·阿格尼斯。夜清楚昆的脾气,没有兴趣的事一概不做,想要得到的东西不择手段。


他喜欢音乐,后面的所有事情就只是因为喜欢。就像昆嫌恶他的父亲、厌恶贵族的繁文缛节一样,喜欢音乐是他自己选择的。他可以为了一页的乐谱通好几个晚上的宵,趴在钢琴上睡着了,夜给他披上一件自己偷偷买来的薄外套。


他和昆是一样的人,是可以为了某件事去拼命的人。


 


昆家的小少爷想要什么都能够自己得来,在他七八岁的时候,他从暴雨里捡了一个流浪的小孩回来。那小孩大概也只是六七岁的年纪,身上一件破损的薄衫,坐在杉树底下发着抖。


这件事说起来是很简单的,昆家小少爷扔了根手杖到他面前,问要不要跟自己回家。小孩捡了那根手杖,又塞回到小少爷的手掌心。他看起来营养不良,肩膀瘦削得很,眼睛却依然是亮的,比手杖上镶嵌的宝石要纯粹得多。天上忽地下起大雨来,昆家小少爷一把抓过小孩的手向前跑,昏天黑地的,他们跌跌撞撞地踩在水塘里,污水把鞋子和袜子都浸湿。小少爷一脚踹上了家里的大门,带着小孩喘着气躲进了荒废的储物室里。这里面的空间狭窄得很,他们灼热的吐息都喷在了彼此的脸颊上,月光洒在小少爷的侧脸上,眼睛是蓝色的。屋外有下人闲聊着走过去,鞋跟轻击地板的声音一下一下地响在两个小孩的心上,伴随心跳声一起跳起紧张的舞来。


如果问昆那天为什么莽撞地把夜捡了回来,他只能说,就和他非要跟家族对着干,做起音乐的工作一样。


就只是恰巧‘想’而已。


来到昆家,第二十五夜什么工作都做。洗衣服、伺候小少爷更衣、整理储物室、为家里的人胡乱地画一些速写,还有偷偷地躲在储物室里画色彩画。


起先他什么都画,窗外的蓝天,草地上的兔子,空无一人的琴室。到后来他一天要废好几十张的白纸,每天要做更多的杂活来弥补这些纸张的费用,却一张作品图也拿不出来,连昆也没有见过。


第二十五夜将这些画全部锁在储物室的柜子里,他蓝色和白色的颜料用得很快,有时甚至脸上也要沾上一些。画上的蓝发少年低着头,手指落在黑白的钢琴琴键上,露出些许的蓝色眼眸被多重色彩堆叠,剔透得如同水晶一样。


 


夜见过从宫廷里出来的西洋画师,他们用水墨画画,画不同的人,偶尔也用水彩。他们什么都画,画得很快,每一幅画都是作品,用来陈列在皇宫里、贵族的家里,不必怀有任何感情。夜常常抬头看昆家墙壁上挂着的画,也是出于他们的手,画上的妇人抱着一束鲜红的玫瑰花,一袭白衣,双目对着前方笑。夜见过无数幅这样的笑,似乎只需要换一副模板,这个笑容就能属于另一幅画上的主角了。


他做不了画家。他从很久很久以前就这样认为。


画家是为了画而画,但他从一开始就不是。要他拾起画笔也可以,要他舍弃双手也可以,如果昆希望他成为一个画师,他可以一直画下去。


不是不热爱,是有比热爱更珍贵的东西在。为了那样东西,热爱是可以舍弃的,即使画也是围绕着那个人而已,他一幅幅地画,每分每秒地记录着。


他什么都可以做,但是昆是要弹钢琴的。


 


“那场宴会,我可以去。”昆翻开记录的名册,轻轻说道。


爱德安笑了一声:“你上次是跟我说要去一个什么音乐会的?和你带回家的小朋友一起。”


“当然有条件。”昆慢条斯理地回答,“帮我找些好颜料来。”


“再说了,那并不是我非去不可的。”


爱德安动了动眉毛,算是应允了。


夜的储物室里多了一批崭新的颜料,色彩比上回要多得多了,他知道是昆带给他的。下人和少爷是不能平等地站在一起的,但是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可以。他坐在角落里画画,昆在隔壁的琴房练琴,薄薄的墙壁挡不住他们的声音,琴音能够清晰地传递到夜的耳朵里。他有时候会想,昆是以什么样的表情演奏的,他的手指是怎样摆放的,是靠着窗还是逆着光呢。他看不见,只能无凭地想象,昆弹琴的画面他画了一幅又一副,从来都见不到真正的模样。再不受待见,昆也是家里的少爷,他是少爷捡回来的玩伴,他们无法在大庭广众之下平等地站到一起。


但在此刻可以。


人说做艺术的人都是心灵相通的,他相信了。昆在他的面前不必顾及繁文缛节,只是一个干净纯粹的钢琴家,是他自己想成为的模样,是脱去了昆的阿圭罗。夜为他画画,什么模样的都画,他能够想象出的昆的模样他都会画。


他不知道画画是否会成为他一生所作为的事情,但他单纯地想,如果是需要为昆画一辈子的画的话,他是愿意的。


 


他看到了昆第一次的演奏会,弹的是那首他最熟悉的歌曲,在墙壁的对面,反反复复演奏的那一曲。


原来昆弹琴的时候是这个模样。


他这样想,在心里头把自己以往画过的数百张画全部撕碎了。想象的都是假的,不如亲眼见的真切。


昆嘴中轻轻念着节拍,指尖在琴键上飞快地移动。一个空拍,他抬起头来,非常细微地扭过头来,看了夜一眼。空拍只有一两秒,他的嘴唇动着,似乎念了什么,又似乎什么都没念。这短暂的属于他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。


 


昆很早就计划了离开昆家,夜早就知道。早在演奏会的一个月以前,昆就偷偷地开始收拾行李,在储物室的隔壁。收拾累了,他会偶尔敲琴键,蹦出几个音符来。或许在这个家里他唯一舍不得和遗憾的就是这架琴了。夜低头缓慢地一笔一画地画最后一幅画,想很快就要见不到了。


他知道如果昆离开这里,他也是在这里待不下去的。干脆在同一天往不同的方向走,画笔和颜料都不用带了,走到哪里就是哪里。


只要还活着,总有一天还可能会相见的。


 


总有一天。


夜推开窗户,看着窗外举起的画板发愣。昆背着一个巨大的行李包,将那幅画高高地举起,画上是他第一次画的弹琴的昆。他回过头,柜子的锁掉在地上,门早就开了。


“画得像吗?”昆问。


“不像。”


“哪里不像?”


夜握紧拳头,隔着寒风大声地喊道。


“我不是你,永远都画不像!”


“弹琴的你独一无二,我永远都画不出来!”


一通大喊后,夜舒了口气,像是心情也舒畅了不少。昆笑笑,干脆地把那个画板扔到了杂草丛里,一声闷响。


“那就下来。”他说,“跟我一起走,以后总会画像的。”


“你说你做不了画家,是因为只喜欢画我?”


夜愣了愣。


“正好啊,不想做我的御用画师吗?”昆说,“天下仅此一位。”


他对着窗户伸出手来,蓝色的发丝在风中摇晃,眼眸的色彩比夜所画的任何一次都要明亮得多了。


“和我一起离开,只用画我,他人见你的画即如见我。”


“你画中的人什么样,我就是什么样的。”


夜抓住昆伸出来的手,从一楼的窗台上跳下去。


传闻是这样说的,昆家的小少爷在雨夜捡了一个小孩回来,又在某个大风的夜里将他带走了。


End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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